第壹章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《浮生六戲》這個系列，是筆者在寫《盛世淫風錄》間隙，為了調節心情、尋找寫作節奏而創作的六個小故事，每篇都是萬余字的中短篇。這六個小故事雖是小說，但是或多或少，都有筆者本人真實經歷的影子在內，所以都采用第壹人稱寫作，不敢自詡寫實，但願讀者喜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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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波音737的龐大機體平穩地停靠在停機坪上，我提著輕便的手提箱，跟著人流，走出了飛機。外面的天氣晴朗，空氣裏有這座海濱小城特有的海水味兒，壹切都是那麽地熟悉，那麽地親切，這就是家鄉啊！我就是在這座小城裏，走過了自己人生裏的前十九個年頭。

　　剛走出機場大廳，我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機，撥了壹通電話。

　　「餵，班長，我到啦，飛機剛著陸。」

　　「那妳快出來吧，我在外面等妳壹陣子了！」壹個既親切又略顯陌生的女人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。

　　我快步越過前面的幾個人，到了出入境口，壹邊是排著長隊的中國居民入境處，另外壹邊是空無壹人的外籍人士通道，我走到空曠的檢查臺前，把自己那本封面印著楓葉的護照遞了過去，面容嬌好的海關小姐微笑著看了我壹眼，很快就在護照上蓋了章讓我通過。

　　「餵，在這兒呢！」我剛走出機場大廳，蘇玲的身影就在我眼前，依舊是那頭熟悉的馬尾辮，她把壹只手舉在頭上，不停地從我揮舞著。

　　我笑著向她走過了去：「班長，勞您大駕了，等很久了嗎？」蘇玲大笑著錘了我肩膀壹拳：「哎喲，妳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麽假了？跟我來這壹套。」

　　「那我應該怎麽辦？學鬼佬那樣來個擁抱？」我笑著作勢張開了雙臂。

　　「抱就抱，反正我孩子都那麽大了，還怕妳不成。」蘇玲笑笑，不過她只是伸出手來，輕輕地握了握我的手，就縮回去了。

　　「行李呢？還沒去拿？」蘇玲問我。

　　我把手上的手提包舉了壹舉，說：「喏，這就是我全副家當了。」「哇塞。」蘇玲大叫：「真不愧是大老板啊，幾萬裏路飛回來，就這麽點行李，真瀟灑！」說著她的臉色壹沈，說：「不過……妳要是忘了我托妳帶的東西，我就殺了……」

　　我笑著打斷了她的話，打開手提包，從裏面取出了兩盒西洋參，遞過去給她。

　　「喏，班長大人的吩咐我哪敢忘啊，上等西洋參，全世界妳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了！」

　　蘇玲喜逐顏開地接過那兩盒東西，說：「算妳小子識相，不然看我怎麽收拾妳！」然後又說：「走吧，車在外面，別在這兒站著了。」我跟著蘇玲走出了候機室，八月的南國，天氣炎熱潮濕，壹離開開著空調的室內，我馬上就感到自己身上那件薄薄的長袖襯衫都顯得太厚實了壹些。

　　蘇玲見我正在用力拉低上衣的領子，笑了笑，說：「怎麽？出去這麽多年了，不適應這裏的氣候了？」

　　「還行吧，不過這天氣可真叫壹個熱。」我說。

　　「可不是麽？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麽搞的，夏天壹年比壹年熱，我記得我們小時候放暑假，可沒這麽熱啊。」

　　「妳不也說了是小時候嗎？那時候壹放假啊，就知道瘋玩，誰理它什麽熱不熱啊。」

　　「快上車吧。」蘇玲指了指前面壹輛酒紅色的豐田海獅面包車，「開了空調就好些。」

　　我上了車，蘇玲戴上壹副紫色的太陽眼鏡，開車出了機場，壹路向市區開去。

　　「多久沒回來了妳？」

　　「四年……快五年了都。」我喃喃地說道。十九歲那年，我離開了這座小城，前往省城讀大學，二十二歲那年，我又登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，至今也有十二年了。在這十二年裏，壹路風雨走過，如今的我在異國經營著兩盤生意，名下有幾處產業，銀行裏的存款也早就超過了七位數，正在向八位數努力，雖說不上是什麽富翁，但也算是混得很不錯的類型。尤其是自從四年多前，我將在國內的父母都接到外國定居之後，我老婆又陸續為了生了三個小孩，在旁人眼裏，我的人生已經非常地成功。

　　「怎麽樣？這裏變化不小吧？」這時候蘇玲已經把車開進了市區，正好經過以前我們小學所在的街區。我望著窗外，以前學校外圍壹圈臟亂的小攤都已經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壹排整齊的店面，校門口曾經聳立的兩棵大樹也消失不見了。

　　「可惜了，以前我經常翻墻偷跑出來，就在那兒。」我指了指壹家服裝店所在的地方：「那裏以前是包子店，他們家的包子啊，現在想起來都流口水！」「哈哈，記得嗎？那時候我還追著妳們幾個到外面來，把妳們的名字都記下來交給周老師，然後她壹個個去家訪。」

　　「還敢說？」我微微壹笑：「那壹次我可讓妳給害慘了，我媽把我噴得狗血淋頭，還罰我壹年不許吃包子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？真的？那妳真的壹年沒吃上包子？」

　　「哪啊，她不讓我不會自己買啊？」我大笑，「那壹年，我們哥幾個每天都往外跑來這裏吃包子，其實到後來也不是有多饞，就是因為學校跟家長都不讓，所以我們越要吃……」

　　我跟蘇玲都陷入到對過往的回憶中去，壹時車廂裏壹片寂靜。

　　蘇玲的車在小城最好的壹家四星級賓館停了下來。「我說妳，有家不回，住什麽賓館啊？」蘇玲埋怨我說。

　　「拜托，那房子幾年沒人住了，床上的灰說不定比我人還重，又沒找人先去清理，怎麽住人啊？」我笑說，「住這裏不挺好嘛，至少不用打掃就能住人。」「有錢人，不管妳了。」蘇玲壹笑，說。

　　「不上去坐坐？」我問蘇玲。

　　蘇玲看了看手表，說：「不了，快四點了，我得去幼兒園接兒子放學，妳先上去休息壹下吧，我看妳今天也累了，明天我找妳吃飯。」我揮手道別了蘇玲，進了賓館，先去開了壹間豪華套房，然後進去好好地洗了個澡，躺到床上去，緩解超過二十個小時旅途帶來的疲憊。

　　這壹覺壹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，我起來洗漱完畢，叫客房服務給我送來壹份英式早餐，簡單地吃了兩塊全麥面包和壹杯牛奶之後，我先到賓館裏頭的健身房做了壹些輕微運動，畢竟是三十多歲的男人了，身體機能比起二十多歲時要差了壹些，不堅持鍛煉的話，等再老幾歲時可是後患無窮，所以從幾年前我就開始堅持每天鍛煉。

　　半個多小時的運動過後，我壹邊拿毛巾擦著汗，壹邊走回房間，就在這時，我的手機響了，是蘇玲的來電。

　　「餵，班長。」

　　「班妳個頭啊，怎麽，醒啦？」

　　「早醒了，還鍛煉了壹圈，準備睡午覺了。」

　　「什麽？妳是豬哇！睡這麽多！」蘇玲在電話裏大笑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