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第九回　遷居打造合歡床
　　登舟取擾高秀峰話說樂聲車至杭州南門塔下，打發馮祿先回家去送信，自己侍立車傍，與瑞英看塔。馮祿到了家中，馮書迎見，道：「哥哥回來了，相公在那裏？」馮祿道：
　　「相公在城外。」把四匹牲口拴定，玉蓉迎著叫道：「祿哥哥，回來了，內裏有兩位大娘，說是相公的至親。」馮祿進內，玉月壹見，忙道：「祿哥，妳相公可曾回來幺？」馮祿道：「大娘，我家相公回來了。」玉月向前道：「祿哥，我丈夫去世，並無倚靠，妳知相公與我之事，特來投他。昨日才來，還借重美言壹二。
　　日後自有報答妳處。」馮祿道：「不妨，在我小人，妳可須要小心壹二，我相公有好些家眷娘娘人口回來，正好聚會哩。」忙令馮書收拾扁擔繩索，壹同出城。
　　早至塔下，馮書見過樂聲。馮祿趨至瑞英車前道：「娘娘，家中有兩個女客，是相公的舊相識，昨日才來的。」瑞英問道：「姓甚名誰？」馮祿道：「姓張名玉月，那壹位是他妹妹。」瑞英道：「是官人知心者，我亦不可梗阻。」遂吩咐馮祿道：「妳與俺拜上那二位，不必疑惑，妳說娘娘要留妳壹處同待相公哩。」馮祿說：「理會得。」只見樂聲叫了九乘小轎，瑞英等下了車上轎，將細軟之物，令馮祿等挑定，車夫推車，壹齊進城。
　　不多時，來至馮宅門首。樂聲先入家庭，看見玉月，又同著壹位女客來迎。
　　心中納悶道：「怎幺家中預先住下兩個花星？幸我那瑞英賢德，不好撚酸嘗醋。」只得向前作揖，笑道：「久違賢卿，此位是誰？」玉月道：「妾身之妹，寡居不久，奴今領來同侍君子。惟祈不棄蒲柳是幸。」樂聲看見張玉梅玉姿花貌，忙道：
　　「多蒙雅愛。」玉月道：「官人遠路風霜，且自料理事務。」轉眼見瑞英下轎。
　　這玉月是馮祿先囑咐過的，遂同著妹妹迎接出來。瑞英壹見，攜手而入，笑容可掬。玉英等下轎，隨後挨序而進，站滿庭中，似瑤池仙姝，初臨玉殿；若檻內名花，乍吐金英。樂聲將行李收拾查點完備，趨至瑞英面前，道：「娘子，房屋窄狹，屈尊壹宿，明日再講。」瑞英道：「強似車上途中勞碌，今已至此，何必計較？妳們眾妖妹暫且歇息壹夜，明日自有安置，勿得舉念生怨，以驚苦郎君。」玉英道：「大家過日子，何論今日壹時局促乎？」眾人道：「大姐姐，不妨，何勞計念？」遂各凈面收拾。這玉月同妹妹相幫炊粒煮茗。正是：
　　囊中金玉重重集，室內家人個個賢。
　　樂聲攜了眾家眷回家，屋宇窄小，安住不下，隨即買了周鄉宦大房壹所，花園湖石假山，無景不備。遂移大廈內居住。又因寢榻狎媾不暢，隨喚木工細造合歡床壹張，長二六，寬三八，揀采鐵梨木水磨造作，數月方成，果然妙極。雕龍舞鳳，卐字回紋，影照人雙。又制錦衾繡被壹床，長三五，闊三六，用蜀錦十端，西洋錦帛二六為襯，重茵疊褥，流蘇大帳，金鉤分掛，鴛鴦枕三副，安置兩端。
　　瑞英主正，玉秀等次之，挨序而立，惟張玉月同妹居後。日則同席共餐，夜則連衾共枕。樂聲壹夜遍狎，眾美離枕而起，著服裹足，櫛沐臨妝。樂聲趨出外庭。
　　卻說店家高秀峰前年重九取擾樂聲，念念在心，聞得樂聲近日回家，買舟於廣陵濤，拉妓李桂枝以侑觴。特譴童仆來邀樂聲。高秀峰設席舟中以候。樂聲聞言，踱至橋邊，登丹進艙。桂枝迎迓，秀峰見禮，分賓主而坐。吃茶已畢，高秀峰道：「向承樂翁相邀，未伸寸敬，今特相邀，少具杯茗，聊為洗塵耳。望乞海涵，毋叱菲薄。」樂聲躬身道：「何勞覆召，足見通家至愛。」秀峰道：「今妹丈生意若何？可曾回府否？」樂聲道：「舍親廣南作古矣。」秀峰聞言，嗟嘆不止。樂聲道：「此位賢卿是淮？」桂枝道：「馮相公，妳莫不是我雲姐夫嗎？」樂聲想道：「哦，原來是我先荊之盟妹也。失敬失敬。」酒滿金卮，肴列於幾，三人共飲。舟棹湖波，山青樹翠，嵐光滿目，水勢悠悠。舟來山往，岸頭人移。
　　遊艇似蟻，登眺如雲。少頃，陰雲密布，霖雨驟然。舫窗早蔽，錦纜將拴，避雨於柳堤矣。桂枝擎杯奉樂聲。樂聲接過，秀峰已酒酣大醉，憑幾而臥。桂枝暗思：
　　「此乃雲姐蛆得意之人，我聞名未會，今幸有緣，且主人大醉，不若於舟中稍沾雨露，試試馮郎妙處。」遂道：「高管家，妳老爺酒醉已酣，妳可將此暖酒取去。
　　同馮大哥吃兩杯，雨止好回去。」樂聲知桂枝之意，道：「高大官，這肴取兩樣去，坐在前艙，同船家等用兩杯去。」天還尚早，雨也未住，高管家果然取肴拿酒，往前艙而去。桂枝自掩船窗，秋波斜視送情。樂聲亦戀青年美艷，情動如火，暗吞丹丸，立刻起馬，將欲迎敵。不知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